說到底村上是個念舊的人。
無任何用處的念舊,該死的念舊。也許他只是安於現狀。物品能用則用多久,襪子能穿則穿多久。又沒破洞呢,為什麼要換呢?
如同他習慣了好多好多事兒。橫山的手指滑過五月天的窗,最後停在窗框。村上太久沒有回到這個家了,常年積累的灰塵為橫山指腹的到來雀躍著。窗外的光太過清晰:
「你不覺得大阪真的好冷?」
這是一句疑問句,但橫山沒有看村上一眼。
「嗯,是冷了點。」
村上把眼睛瞇得細細長長的,像喝酒時的下酒菜。為什麼每次回來,都會覺得大阪比東京還要來得冷。
也許大阪根本沒有變,改變的從頭到尾都是自己。對於現在的一切早已得心應手,在東京的這些年連體感神經都被慣壞。明明在這之前還老是嫌棄大阪熱來著。
學生的時候,四月是最討厭的月份,五月是必須好起來的月份。
受了點傷,只要回來了,即使什麼都不說,也依然能被無言地治療著。
人之所以會念舊,一定是因為現實太令人難堪。人事物總會變遷,偶有一直不變的事物,那可是奇跡了。不過改變又如何,習慣是可怕的事情。
橫山關上窗,清晨的窗起霧了,世界被套了層灰濛濛的濾鏡。
他終究是安分地躺了下來,伸手一撈,將村上攬進懷裏。村上習慣性地鑽了鑽,在橫山的臂彎找尋了個溫暖舒適的位置。這樣的舉動之所以能稱為習慣,一定是太喜歡了。
喜歡的事情叫作習慣。可怕的事情也是習慣。
窸窸窣窣的布料揉雜聲被聚焦成形體,撥弄村上的淚腺。莫名其妙地想哭,大男人的,丟死人了。村上的手絞緊了被單,他總是有自己擅長隱藏的錯覺。
橫山將手指插入村上蓬鬆的髮間,一瞬間腦袋被按得更緊了。鼻尖緊靠著橫山的頸窩,滿滿的,相同的沐浴乳的香味。橫山的體溫很高,把眼淚烘乾了。
「睡醒了,就會有好吃的飯。」
那人說的話語總都一樣,卻不分四季暖烘烘的,有著太陽的味道。每次都能起效用。
大概是因為村上是個念舊的人。
晚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