Ruka not Luca.

【橫雛】酸素分壓

收進本子的文章,偶然發現修了一些段落(>_<)…
新年快樂。祝好。



七月八日。

現在的橫山,其實過得還不錯。

時間總像流沙,等到意識過頭,和女友分手已經過了半個月。女人所謂的論及婚嫁,不過是安全感的假想。他還記得那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,記憶掠過腦海,清晰得刺眼。碎裂的玻璃杯在視網膜逐點放大,而立之年所追求的安定反射在細小透明的碎片。

人生三十餘年,從來無法明確分清喜歡和討厭的界限。對於前女友並不厭惡,但也稱不上喜歡。橫山想,這樣也罷。自己也早就無法套入年輕之類的形容詞,失去尋求摯愛的幹勁。

他從來沒有把愛情奉為人生圭梟過。橫山眼中的愛情不過是一蔬一飯,結婚生子,更像遙不可及的巴別塔。

後來的他養了一只金魚。在偌大的單身公寓中,與放置在旁的花瓶恰當地起了裝飾效用,紅橘色的尾鰭在淺水中飄盪,就像女人的頭髮--橫山苦笑著,交往過了數十個女友,有短髮有長髮,卻沒辦法說清像哪任女友。

他的工作在這之後也變得更加繁忙,每日每夜與公文為伍,早晨例行的打卡上班;傍晚例行的打卡下班,這是橫山每日的行程。沒有多餘的玩樂慰藉,從大學時代開始至今,單調枯燥的人生已被時光咀嚼得愈來愈有味兒。甚至偶爾的偶爾,在閒暇時間會去花店逛逛。

縱然無趣,橫山卻相當珍視每一天。一切都恰到好處的平凡。

他常去的那間位於代官山的花店,位置偏離鬧區,空間也並不算是寬敞,但花朵的種類相當眾多。在時常光顧之後,久而久之便認得了店內的所有店員。

可是啊,最近的橫山,豈止是認識,其實是有點在意一個人。

他只知道這個叫村上的花店店員剛來幾天而已。外表不超過二十三,也許還未成年吧?橫山如此主觀的認為。瘦瘦小小的,有倆顆尖銳的小虎牙,瑣碎的齊瀏海相當襯他,看上去就像一只小動物,然則視曾相似。

橫山無法得知自己是出自什麼樣的情感,才辨別出『視曾相似』的成分。下班之後他又來到了花店,卻不見村上的人影。

「唷。ヨコ,又來了嗎?」

貓著背的瘦小男店員向橫山打了聲招呼,橫山禮貌性地微笑著,他指了指面前的白百合。

「是新進的貨嗎?前幾天沒看到,開得很美呢。」

「喜歡嗎?」涉谷拿起了櫃臺的噴水器,朝它們噴了幾下。

「但是你呀,」

「更在意我們新來的村上對吧?」

沒等橫山反應,涉谷重重地拍了拍橫山的肩膀。

他險些被口水嗆到了。橫山感受到耳根子異樣的熱度湧上,涉谷也沒控制音量,幸好現在店內只有他們倆人。

橫山皺著臉朝涉谷問說:「你為什麼會這樣說?」

「他自己說的喔。在這幾天一直有個奇怪的上班族盯著他看。我就在想,那個怪人應該是ヨコ吧。」

涉谷曖昧地看向橫山,不顧對方已經紅得幾近熟透的臉頰。

「剛分手可以理解的,但是不要嚇著ヒナ了,我們店裏已經人手短缺了哈哈哈。」

橫山撇撇手示意要涉谷趕緊走開,一個人緊緊將視線埋在面前的百合。

那天橫山幾乎是夾著尾巴逃走了。不隔幾分鐘後,悄悄地避開在忙著收銀的涉谷,連個招呼都不打。

他攔了輛計程車,回到家後迅速地關上門,走到客廳,蹲在魚缸的面前。

橫山盯了盯、又盯了盯,最後他大概是弄懂了在意的情緒從何而起。

村上的眼睛,好像這只金魚。



七月十三日。

世界上絕對沒有這麼好笑的事情對吧?

一個在花店工作的男生,長得像自己養的金魚--諸如此類的話語,絕對沒有辦法告訴當事人的。

於是這成為了橫山心底的小秘密。鎖在保險庫,誰都無法知道的小秘密。

「所以前輩的意思是,那位村上くん長得很像你養的金魚?」

大倉訝異得都張開了嘴巴,他一直覺得前輩怪怪的。這下子,總算確定了前輩腦袋是真的很奇怪。

「噓!所以我說了!小聲一點!」

「真的很像,圓滾滾的下垂眼什麼的。」

雖然情況一定都是像現在這樣的吧。說人長得像金魚什麼的,感覺起來實在不這麼動聽。

「所以那是可愛的意思嗎?」

橫山一邊熄滅菸頭,一邊彆扭地點點頭。

「嗯,很可愛。」

「可是年紀很小。」

「欸--是這樣嗎,幾歲來著?」大倉故作不經意地提問。

「不知道呢。不如今天去問問吧?」

在與大倉在吸菸室告別後,橫山儘速地完成工作,打卡下班了。他還是覺得自己對於村上,就像個笨蛋大叔一樣。

或許真的是吧。

今天的現實沒有事與願逢。橫山一踏進店內,就看見村上毛茸茸的腦袋從櫃臺探出。

「……橫山さん,晚上好。」

「唷,晚上好……」

橫山放眼看去,店內只有自己與村上。星期二的晚上客人總不是那麼多,店內往往也只有安排一個店員。

空氣在瞬間變得沉重黏稠,橫山瞥了眼村上,深咖啡色的瞳孔閃爍著,顯得有些尷尬。

在很多時候橫山是個容易心虛的人。例如,現在。

他們之間的對話被自主吞沒,斷了下聯。橫山在店內隨意地走動著,就根本來說,他和村上根本說不上是認識,自己在村上眼裏頂多是個面熟的客人而已。唐突問起年紀什麼的,絕對很奇怪。

和村上的關係,甚至是連底下的名字都不知道呢。

「橫山さん……那個、你的名字是什麼呢?」橫山抬起頭,瞧見村上怯生生地看向自己。

「啊……是裕。」

「是這樣嗎?我的名字是……」

村上的嘴唇微張,看起來就像顆紅澄澄的糖果。橫山不自覺吞了口唾液,他的喉嚨乾燥難受,仿佛即將被燒乾。

裝飾在門邊的風鈴發出細小清脆的聲響,村上的嘴呈現啊字型,視線放往橫山身後的顧客。

「信五。」

「不過橫山さん的話……叫我ヒナ就可以了。店裏的大家也都是這樣叫我的。」

大概是自己表現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,村上才這麼補充的吧。橫山撇開視線,總覺得有些害燥。

也許他早就明白無論做了什麼努力,起碼自己都暫時無法開口。隨手拿了幾朵水仙花就往收銀台擺,不敢與村上對上眼。

村上急急忙忙地從新鑽回收銀台內,就連最基本的包裝問題,聽進耳裏卻像融化的糖葫蘆一樣燙。

「那個、我後天晚上也會在哦……」

橫山聽見村上大概是這麼說了。

今天的橫山,三十五歲。即使打了紅白條紋的領帶,仍然是狼狽的悲慘大人。



七月十五日。

初夏,往往是橫山最喜愛的時候。

辦公室涼得刺骨的冷氣融解了炎熱的因子,橫山看向窗外,刺眼的太陽被樹枝切割成了幾塊,僅有分碎的亮光溜進視網膜,叫人難受。

他總會猜著地面上的人們都在做些什麼,縱然映入眼簾的所有人,每個都像螞蟻那樣小--不外乎是忙於查看手機的上班族一手拎著西裝外套、牽著孩童的年輕母親上街,而熙來攘往的人們,脖子上都捻著一層汗。明明只隔著薄薄的玻璃,裏頭和外面,簡直就像倆個不同的世界。

「前輩?」大倉擔憂地朝橫山的方向看去,手揮了揮。

「怎麼了?」

「這句話應該是由我說起吧,」等待橫山回過神,桌上多了一罐葡萄味的罐裝果汁,「前輩一直很心不在焉的樣子,叫人擔心哦。」

大倉拉開橘子味的果汁罐,扣環發出了鏗鏘的聲音。那一剎那,感覺整間辦公室都像被暫停時間。罐子的表面冒出水珠,大倉用拇指來回擦拭。

「在想什麼呢?」喝著果汁的大倉,不分時候的愛好八卦。

「晚上,他會在。」

「誰?」

大倉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動,從腦中過濾出一些什麼,才恍然大悟。

「花店的孩子?」

「那不是很好嗎?前輩不要犯罪的話,我是會百分之百全力支持的。」

橫山才懶得理大倉。

沒過多久大倉被內線叫走了,橫山再度撐著下巴,腦袋往窗外的方向轉去。

如果不要下雨的話那就太好了。看著外頭景色的橫山這麼想著。朝著窗邊張開手,試圖吞沒太陽,一縷一縷的光線從指縫透出。

可是啊,橫山終究是個狼狽的悲慘大人。

他抬起頭,雨點不斷打在花店的屋檐上,淅瀝淅瀝的聲音交合著蛙鳴,是一場濡滿濕氣的交響樂會。褲管的部分濕了一大塊,被浸染深色的布料提醒了橫山,是該養成在下班過後把傘帶走的習慣,不該貪圖一時的方便,那往往只會造就後續的麻煩。

最糟糕的是,今天仍在幾句簡易的對話後,走向了無法開口的選項。

明明是那麼期待的。

明明今晚的天空,沒有出現那麼多的雲。

橫山面有難色地轉過頭,玻璃門內的村上正在進行盤點清單的動作。他又低頭看了下錶面,現在的時間是晚上九點十分,距離打烊時間還剩下二十分鐘。

手邊提著的塑料袋也被雨水浸濕一大半,橫山嘆了口氣,忽然身後的門被拉開了:

「横山さん?」

村上睜著圓滾滾的眼鏡,一手猶豫地放在門把上。

「沒有帶傘嗎?真是糟糕……雨下得這麼大,我也沒有傘呢。」這場雨看起來是會一直持續下去了。

「總之要不要先進來呢?沒有關係的。」

「謝謝你……真的很不好意思。」

橫山將塑料袋抱在胸前,裡頭裝的是從寵物店購買的飼料。

「早知道來這邊的途中我就不要先繞去寵物店了。」

「應該是相反過來了吧?下次還是早點回家比較好呢。這裏離橫山さん的公司,應該有點距離吧?」

橫山低下頭,倆手環抱得更緊了。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耳根子又沒用地在發燙。

對方的笑總讓自己莫名其妙地變得更加心虛。

「完全不打緊的……話說回來,我來幫你吧。把這些搬回倉庫應該挺重的。」

他隨意地將飼料扔在旁邊,隨著村上一起彎下身,動作卻有些彆扭。手指和手指碰觸的瞬間,就算心底想著不要在意,也始終做不到。

「怎麼辦呢……我們都沒有帶傘。公司也沒有人放傘在這兒呢。」

解決完盤點事項,村上脫下身上的圍裙,橫山看了眼牆上的時鐘,九點半了。

不只是尷尬,還有滿溢而出的浮躁。

村上較橫山矮小許多,說話的時候必須抬起頭,才能盡到直視對方的基本禮儀。

「我家離這邊挺近的,大概拐進巷子就能到的距離。雖然要淋點雨……但橫山さん不介意的話,要不要先來我家躲雨呢?」他戰戰兢兢地說,「也不能一直待在店裏頭……真是太令人困擾了。這場雨。」

橫山看著村上,感覺自己就要爆炸了。



七月十五日。

人生中發生最匪夷所思的事情,莫過於此。

獨居的單身男人在夜晚,造訪了獨居的未成年男孩家中。

在過程中他如愿得知了村上的年紀,十八歲。令人恍惚的年紀。橫山就這樣目送村上進了浴室,這場雨遲遲沒有停止的跡象,窗外的雨聲不減,反之愈增愈大。

他本來的本來,是想借把傘就馬上離開的。自己預料得太慢,不自不覺就順應村上的意思洗好了澡,換上了衣服。

少年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有點緊繃,褲管也硬生生短了一截。柔軟的布料挾帶著清香,充滿聯想。

家中的金魚不知道會不會肚子餓呢。

眼睛好像村上的,金魚。

村上的套房並不寬敞,是最標準的1R,以白色為基調。不到十二坪大小,家具只有簡單的基本配置,甚至連冰箱都沒有。對於一個成年人而言,這樣的套房空間可能稍嫌不足,卻挺適合村上這樣的學生。

物品整理得井然有序,可以看出村上平時的性格。

橫山不敢隨意走動,只能窩在窄小的沙發上,直到村上從浴室走出來。

「不嫌棄的話,橫山さん今天就住下吧?終電也差不多要過了時間……」

村上不好意思地笑著,露出尖銳的小虎牙。橫山點了點頭,現在也別無他法。

只是,只是,不管怎樣都好不習慣啊。

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對於一個孩子產生難以言喻的情愫。倘若是好奇,倘若是在意,就算那只是暫時性的錯覺,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真實存在的悸動。

村上盤著腿坐在地板上,垂著腦袋,誰都沒有再開口。他們都一樣緊張。

再後來是誰先說話的,誰也不記得了。

「欸--所以我長得很像橫山さん養的金魚?是這樣的意思嗎。」

「哈哈哈哈,有這樣的事情嗎?真想看看橫山さん飼養的金魚呢……」

即使是大人了,卻還是因為村上的笑而害羞得想鑽到地洞去。橫山的位置早就移到了地板,與村上平坐。

「眼睛是真的很像!」

「真的嗎?」

橫山不自覺靠近了村上,身子又更加貼近了點。

「嗯,是真的。」

他們越來越接近。

「不相信呢。居然會有這樣的事情。」

「所以橫山さん才會一直看著我嗎?」

也許是橫山看走眼了,村上的唇線似乎在顫抖著。

空氣有點不足,橫山覺得頭暈目眩,就像他甚至沒有注意到村上的背脊已經靠上了牆壁。他的左手撐在牆上,把村上桎梏在懷中。

少年纖細的大腿從寬鬆的褲管露出,村上一手蹭著臉,微微低下頭,髮絲幾乎遮蓋了整張臉。

椰子奶味兒的洗髮精竄入鼻間,那瞬間好安靜,只有外頭的雨淅瀝嘩的,釘入耳裏。

「看著你的原因,也許還有其他的吧。」橫山的聲音變得低啞乾扁,心臟跳得很快,是從來沒有過的感覺。現在的話,心室就像被填滿了草莓冰淇淋和棉花糖那樣。

「欸?那可以告訴我嗎……」

橫山所沒預料到的事情有很多很多--村上抬起頭,那雙自己所喜歡的眼睛氤氳。他所希望的事情都實現了。

他撫著村上的臉,微微傾身,少年的神情看上去相當慌張。他笑了笑,輕吻村上的嘴唇,軟綿綿又甜蜜。

他悄悄地扣上了村上的手,沒有女孩子那樣柔軟,卻熱乎乎的。比起自己寬大的手掌,顯得迷你許多。

時間雋永,但愿這場雨能一直持續下去,該有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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